近百年前，閻璋的父親被祁縣渠家派往湖南安化；六十多年前，閻璋也前往安化……
2008年9月，在太原舉行的晉商文化藝術(shù)周上，本報記者邂逅了一位來自湖南安化晉商茶行“晉豐厚”的茶商，他茶行里一位66歲晉商后裔苦尋自己失散多年的兄長閻璋。經(jīng)過本報記者多次聯(lián)系尋訪，終于為他們兄妹找回了這段緣分。（詳見本報10月24日報道《“百年老店記載晉商千里販茶路”后續(xù)：山西晚報尋親報道，吸引閻璋老人回晉》）
當(dāng)年，他們的父親閻壽亨，被祁縣渠家派往晉商茶行湖南安化諶記茶行任掌柜，上世紀(jì)40年代末，10歲的閻璋曾追隨父親到安化，并親眼目睹、親身經(jīng)歷晉商許多的故事。
近日，73歲的閻璋從定居多年的徐州重回故土并坐在我們面前時，一段關(guān)于晉商“茶”緣的塵封往事也徐徐展開。
故事發(fā)生地：萬里茶路起點？
要想說清這段故事，必須要從大型文獻紀(jì)錄片《萬里茶路》在湖南安化的拍攝說起。
今年5月，中共山西省委宣傳部、山西廣播電視總臺、山西大學(xué)、山西晉廣傳媒有限公司組成聯(lián)合攝制組，欲從“萬里茶路”的起點到終點恰克圖選8~10個節(jié)點，對晉商開辟的、縱貫中國連接歐亞的國際商貿(mào)大道“萬里茶路”進行實地走訪和歷史考證，為晉商史研究尋找新的依據(jù)。
按照學(xué)術(shù)界的一般觀點，“萬里茶路”的起點是福建省武夷山的下梅村，太平天國起義(1851年)后，由于茶路阻斷，晉商才轉(zhuǎn)向安化從事茶葉貿(mào)易。因此攝制組在完成了武夷山的拍攝后，于5月中旬來到湖南安化。
來到這里之后，攝制組震驚了。安化可謂人人說晉商、人人夸晉商，當(dāng)?shù)夭粌H有包括“晉豐厚”在內(nèi)的多家傳承百年的晉商茶行，號稱“茶王”的“千兩茶”（詳見本報9月8日報道《百年老店記載晉商千里販茶路》）也是出自晉商之手，另外那里還有為數(shù)不少的晉商后裔，閻璋的妹妹閻愛嬌就是其中之一。而更出乎他們預(yù)料的是，在為期8天的走訪、資料查閱、專家認證后，一個有可能是晉商研究的新發(fā)現(xiàn)擺在大家面前安化人認為“萬里茶路”真正起點正在安化。
參與策劃拍攝的山西大學(xué)副教授張憲平說，太平天國起義是在1851年，而在安化，攝制組而且到了放置于橋口關(guān)帝廟，山陜商人鑄造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的千斤重茶鐘，它證明了晉籍茶商在乾隆時期就已在安化活動。當(dāng)?shù)氐目h志以及相關(guān)史料也記載，安化芽茶在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定為貢茶，明萬歷二十三年（1595年）定為朝廷官茶，遠遠早于1851年。還有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安化在漢朝屬長沙，時稱兩梅山，有上梅山和下梅山之稱，這又跟武夷山的“下梅”之稱重合在一起。
故事的背景介紹清楚了，也讓湖南安化與晉商的距離拉近了很多。閻璋老人正是在這樣一個晉商遺存豐厚的地域里有過切身的生活體驗，這讓他的故事變得彌足珍貴。
故事進行時：200茶行盯住風(fēng)水寶地
1910年，16歲的閻壽亨被祁縣渠家派往湖南安化酉州村的諶記茶行學(xué)習(xí)，當(dāng)?shù)夭栊性萍钍r有19家，而整個安化更是曾出現(xiàn)過200余家茶行齊聚的盛況（其中80%為晉商茶行，這些茶行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從學(xué)徒到掌柜只用祁縣人）。當(dāng)時酉州大的茶行包括興隆茂、晉豐厚、寶聚興、利和川、美記、諶記等幾家。
為什么安化酉州會出現(xiàn)如此多的茶行？閻璋說：“晉商的選址太高明了！”酉州緊鄰資江，茶樹都生長在江邊的半山坡上，由于交通閉塞，采摘的茶葉只能賣給當(dāng)?shù)氐牟鑿S。“勞動力成本便宜，原材料便宜而且質(zhì)量好，保證了茶生意的高利潤。而且，由于晉商的出現(xiàn)活躍了當(dāng)?shù)氐馁Q(mào)易，他們也受到了當(dāng)?shù)匕傩盏膿碜o，保證了茶行的長期存在。”
閻璋到安化時，不過是個10歲的孩子，父親已經(jīng)是諶記茶行的掌柜，幾年在茶行的耳濡目染，讓他感受了許多晉商的行商之道。“父親技術(shù)出眾、仗義疏財，收茶時，下手一摸就知道是幾級茶，不過，他從不打壓茶葉的等級，甚至分量上如果是差一點四斤，就算四斤；如果是四斤一兩，那就算四斤半。所以，當(dāng)?shù)佤[土匪都不打我們茶行，后來病重時，還有老百姓在家里燒香為他祈福。”
故事背后事：“年薪制”預(yù)防腐敗滋生
一個異地茶行何以在南方的土地上長期發(fā)展，晉商商號內(nèi)部究竟有著怎樣的獎懲分配形式？在閻璋的講述中，一些令記者甚至?xí)x商研究專家都未曾聽聞的故事繼續(xù)深入。“當(dāng)時晉商茶行中的人，是施行年薪制的，像我父親一個月就有15塊白洋的零用錢，其余的一切用度全為公家開銷，到年底時，各地分號的人全部要到太原柳巷‘書業(yè)誠’渠家總號領(lǐng)取年薪。”當(dāng)然，當(dāng)時的年薪，和現(xiàn)在的年薪不盡相同，但是雛形已具。
至于父親年薪的具體數(shù)字，閻璋表示自己也不確切，但一個月15塊大洋的零用錢，已經(jīng)是個不小的數(shù)字當(dāng)時一塊大洋大約可以買到100斤谷子。
閻璋透露說，那時，晉商茶行每年一次小分紅，三年一次中分紅，九年一次的大分紅。各號的盈利不同，所以收入也不盡相同。“每年一次的小分紅是這樣取得紅利的，比如今年某茶行有7萬大洋的收益，這7萬大洋中將有一半交給渠家，另外留下三年分紅的錢，所余就可以用于一年的小分紅。當(dāng)時茶行內(nèi)部施行的是身股制，一年、三年的分紅都按身股來取錢，以諶記來說，共七人，其中兩人是9厘股，一般伙計是二三厘股。我父親屬于9厘身股，印象里最多一年的小分紅取得了一萬多塊大洋。九年一次的大分紅，則是東家來拿錢為各地分號分紅。”他曾聽說興隆茂一個老板在9年分紅中得到9萬塊大洋。對此，山西大學(xué)晉商研究所所長劉建生表示“各商號按照盈利的不同進行分紅，還是第一次聽說。”
也許是因為這樣一種薪酬體制，閻璋老人說，他從來沒聽說過商行里有人貪污，并且每個人的積極性都很高，這也是晉商能長期發(fā)展的一個側(cè)面。
3年的安化生活，在閻璋老人的一生里雖短暫卻影響巨大，他說，如果不是因為對晉商茶傳承者的親切感，他不可能從徐州重回山西。而今，安化晉商茶已經(jīng)成為茶商追捧和消費者青睞的保健飲品，閻璋說，他喝的時候，總會覺得有一種別樣的味道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