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湯是傳統風味的北京老小吃,盡管與傳統意義上的茶葉沒有什么直接的關系,但那一把鑲著兩條金龍的大銅壺,壺嘴咕咕地蒸汽直冒,一副隨時準備懸壺高沖的狀態,還是醞釀了幾分茶家泡飲的氛圍。老實說,我就是被那個別具一格的大壺所吸引的。本來只是在北京一個叫“城鄉交流中心”的商業大廈瞎逛,遠遠的那锃光瓦亮的大銅壺一下就招惹了我的目光,結果百步迢迢,迎上前去,細細端詳,果然器宇宣昂,壺柄壺嘴都鑲著閃閃有光的大金龍,在蒸汽的氤氳里,頗有騰云駕霧的王者態勢。
再探頭一看,一個青瓷小碗,放入些許粉末,加上糖、芝麻等,先用冷水調均,然后用銅壺里的滾水一沖,便成一碗茶湯,黏黏的,稠稠的,有點類似杭州的藕粉,幽幽的清香隨著騰騰熱氣冉冉升起。寒風呼呼的,喝上一碗甜絲絲的茶湯,真的很爽,爽得似乎不單是那長驅直入的消化系統,還有周身的整個肌膚!
清嘉慶年間的《都門竹枝詞》中有“清晨一碗甜漿粥,才吃茶湯又面茶”。老北京講究喝前門外的聚元齋和天橋的茶湯李。而我有幸品嘗的就是“天橋茶湯李”的一個分支。一款小吃能風靡幾百年,到了眼下,不但不衰,還發展起連鎖來,其中自有其造化與魅力的。不過我更留意的是這首詞里給茶湯那黏糊的狀態一個極為傳神的語詞———“漿粥”。這款體現著對口齒和胃力一絲不茍關懷的小吃,稀飯不像稀飯,羹湯不是羹湯,該如何措辭的,還真讓我傻了眼!神妙的“漿粥”二字還讓我憶起兒時母親洗被單后的“漿被單”,那時侯的被單可真有口福!再說漿后的被單因此而收藏了陽光的氣息,與肌膚相親時,的確令人有股干舒的爽快!
我買上一袋茶湯在返程的臥車里慢慢享用,同是茶湯,還有多款內容,有鮮菱角的、有藕粉的、有油茶的……我選擇了杏仁的。奶粉似的一大袋,至少可以泡十次,還配有味精似的一小袋,小袋里裝的是綜合配料:砂糖、紅糖、桂花、芝麻、切成米粒大小的果脯……出人意料的是:這袋老北京的茶湯為豐富車廂氣息作出了出神入化的新貢獻,路途漫漫,原本密封的空調車廂里老充斥著統一牛肉面的炸醬鮮辣味兒,而茶湯的蒞臨,讓那清新自然的杏仁桂花的清香從北京西客站起就開始浮動,若隱若現的,居然一路飄忽到了廈門的海堤上!